2021年是建黨百年,也是中國電力史上一個很重要的年份。
1921年,長35千米、電壓等級為23千伏的昆明石龍壩水電站送出線路建成。這是中國第一條自建萬伏級輸電線路。來自石龍壩水電站的綠色電力,點亮了昆明市區的部分建筑,也加快了中國電力事業的進程。
毛澤東主席曾在1958年的第15次最高國務會議中說:“一為糧食,二為鋼,加上機器,叫三大元帥。三大元帥升帳,就有勝利的希望。還有兩個先行官,一個是鐵路,另一個就是電力。”
百年來,電力行業所處經濟和社會環境都發生了巨變,但仍然保持著相對領先的身位。這背后,是行業為適應外部環境的變化不斷做出的自我革命、大膽創新。同時,行業也一直秉持“安全第一”的原則和“人民至上”的初心。
從“供電者”到“低碳社會構造者”
過去百年,中國電力行業的定位多次發生改變。表面上看是為了適應當時的經濟趨勢,但更多的是基于對時代要求的整體和超前考量。
100年前,電力行業的定位主要是供電。1949年,中國發電裝機容量僅為185萬千瓦、全年發電量僅為43億千瓦時,電力是絕對的稀缺資源。
新中國成立后,電力行業有了新的定位:推動經濟發展的基礎產業。面對百廢待興的局面,黨中央決定發展電力,為人民政權的鞏固、社會主義經濟的發展和工業化建設夯實基礎。
隨著現代化、城市化建設速度的提升,電力與人民生活的關聯日益密切。于是,電力的定位從基礎產業逐步過渡到“基礎產業+公用事業”。
作為公共事業的一部分,電力行業的“家底”著實薄弱。1978年,我國人均電力裝機容量相當于一個60瓦的燈泡。而發達國家實現工業化的基本水平,是人均裝機容量1000瓦。
為了盡快增加裝機容量,1987年7月,國務院領導在“全國電力體制改革座談會”上提出“政企分開、省為實體、聯合電網、統一調度、集資辦電”的二十字方針和“因地因網制宜”的電力改革與發展方針。在一系列政策支撐下,我國的電力開始加速推進。
進入新世紀,隨著電壓等級逐步提高,電力已經初步解決了短缺問題,并不斷滿足經濟社會發展對電能質量的要求。同時,作為“工業的血液”,電力在促進工業領域節能減排中發揮著調控性作用。電力行業被賦予了參與社會資源優化配置的功能。
在這一時期,北煤南運、西電東送都是優化配置的具體體現。其中最具有中國特色的舉措是“差別電價”機制。在這項機制中,電力成為政策工具,發揮了限制高耗能、低效率產業的作用,促進了全社會清潔低碳轉型。
面向未來,為落實“雙碳”目標,電力行業的定位再次拓展,即通過可再生能源電力化和終端能源消費電力化,助力全社會實現低碳發展。這個新定位的內涵是以電氣化為中心,實現能源生產綠色化、終端能源消費電力化。今年3月15日,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九次會議提出“構建以新能源為主體的新型電力系統”。這個新的提法,實際上就是對電力行業新定位的肯定。
回顧這100年,電力行業一直被賦予重要的使命:從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產業、公用事業,到助力社會轉型、資源優化配置的行業,再到推動全社會低碳發展的行業。正是在這樣的變化中,電力行業成為促進經濟社會發展、人類文明演進的根本動力。
始終是保證能源安全的“守門人”
盡管定位因時代發展而不斷變化,電力行業的價值觀卻始終如一,即保證能源安全。
2014年6月13日,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六次會議上明確提出了“四個革命、一個合作”的重大能源戰略思想。要理解這一思想,首先要明確一個問題,能源發展的前提是什么?我認為是安全。
能源安全的概念全世界各國都有,比較常見的說法是保證電力安全、穩定、可持續地供應,防范安全風險,促進能源公平使用。
過去幾十年里,保證能源安全始終是黨領導下能源行業追求的首要目標,它不僅關系到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,而且對人民生活有重大影響。當下,在能源轉型的過程中,安全仍然是最重要的底線,除了要保證供給,它同時受到兩個條件約束:一是綠色、二是經濟。
所謂綠色,就是在電力生產和使用的過程中要控制污染物排放,減少對環境的影響,減少二氧化碳排放;所謂經濟,則是電力的成本在傳導至終端用戶時是合理的、能承受的。
供應安全、綠色和經濟這三個約束,構成了能源發展的“動態平衡”——一般而言,三個條件很難同時都達到最好,因此有人也將其稱為“不可能三角”。實際應用時,則是需要根據社會發展階段,選擇不同的平衡點。但“電力供應安全”,始終是三角中最重要的部分。
價值觀決定了方法論,電力行業發展的方法論同樣是以能源安全為核心,通過生產和消費兩個維度體現。
在生產端,要保證結構合理。
近年來,新能源在電力結構中占比增加。這種變化實現了對能源結構的優化,卻也對能源安全造成了影響。在儲能技術尤其是電化學儲能技術尚未實現根本性突破、成本整體較高的前提下,水電、火電、新能源發電需要打“配合戰”,形成多元、合理的結構。如果出現單品種的能源體系,將很難實現供給、綠色和經濟的平衡,能源安全也無從談起。
在消費端,則要實現提效發展、節能優先。
要實現節能,首先要分清能源短缺時代的“限制”和能源充足供應時代“節約”兩個概念。限制是在資源長期不豐富,無法滿足人們基本生活工作需求的時候,不得已需要限制和約束人消費的行動。而節約則是主動減少不必要的消耗。比如在電能短缺時代,不鼓勵人們多使用電能而是限制電能的使用。而在電能富余時代,還是要通過不斷提高能效,在滿足功能的前提下,減少電能的使用。或者通過制度或者道德約束,減少電量浪費,如隨手關燈等。
從能源發展的角度來說,這不僅要改變人們的觀念,而且需要機制支持和科技助力。在體制機制的支持下,通過引入技術和自主創新,可以解放生產力,繼而開展試點、應用和推廣。在過去幾年中,光伏、風電的落地和發展證明了這是一條可行的道路。未來,更多的能源桎梏或將通過類似方式尋找到解決途徑。
落實“雙碳”目標需要適度超前
引入技術、試點項目,都是讓電力適度超前發展的措施。
適度超前不單指借助技術手段,幫助擴大規模,讓部分優質產能實現相對過剩,它更重要的意義是對產業、經濟甚至社會進行合理引導。
這就好比高速鐵路。在沒有高鐵的時候,沒有人想到它會給社會帶來如此大的變化。有了足夠的電,很多產品、產業才會出現。
在電力行業落實“雙碳”目標的過程中,我們需要繼續落實適度超前的方針,也需要對適度超前的概念進行深化。
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委第九次會議上指出,要“構建清潔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體系,控制化石能源總量,著力提高利用效能”。這里提到的是“效能”而非“能效”。雖僅一字之差,但意義更深刻。
能效是指提高能源使用的效率,通俗地說,就是發1千瓦時電要用多少能源,它更看重單點的價值。而效能則更強調投入產出之間的關系,更看重整體價值。
比如,發1千瓦時電用300克煤是合理水平,如果把煤耗降低到295克/千瓦時,雖然能效進一步提高了,但支付成本的上升可能是指數式增長,整體效能可能降低了。如果煤耗反而增長了5克標煤,即達到了305克/千瓦,盡管表面看似多用了5克煤,但由于提高了煤電機組的靈活性,促進更多的可再生能源電力使用,總體的效益更大。所以提高效能的要求,是從更廣泛視角理解整體利益。
再如,要科學理解單位GDP能耗這類復合性指標的概念內涵,要綜合分析“分子”和“分母”的不同結構情況,而不是簡單拿中國與國外比,并由此說明差距的大小。以同一家工廠制造的兩個質量相同包為例,一個是為大牌生產,包價格可達20000元,另一個價格則是2000元。雖然兩者在制造過程中消耗的能源相同,但因為品牌溢價不同,導致單位GDP能耗計算結果差10倍。這種差別本質是品牌的差別即效能的差別,而不是能效水平的差別。
需要超前認知的概念,還包括新電氣化指標。
一直以來,人均用電量被當做評判現代化程度的重要指標之一。但由于工業用電量等其他因素,我國人均用電量最高的省份大多位于西北地區,但這些地方并非經濟發達地區。這說明,應該以具有本質性的新指標評判現代化發展水平。
新電氣化時代正向我們走來,未來電力還有很大發展空間,新的指標體系應該包括人均生活用電量大小及占總電量的比重、電力安全等指標,特別是綠色化指標。這樣做的好處,就是讓電力行業的發展不僅對GDP有貢獻,還對經濟社會的整體發展發揮引導作用。
綠色電力的生產和消費,也是低碳社會的基本要求。盡管當前電力僅占終端能源消費的26%左右,但這個比例一定會增加,而且會高于發達國家,因為發達國家終端能源消費中天然氣比重比我國要高近20個百分點,所以我國要通過進一步提高電氣化水平,實現新的飛躍。在提高終端能源電氣化方面,中國和世界主流認識和步調是一致的。